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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杨嗣清国录出倅广汉 南宋 · 李流谦
岱宗峥嵘乃为岳,丈夫可不志特达。
平生论人每如此,杨子入眼吁可愕。
清班突见颀而长,开口四坐薄晓霜。
自言磈磊不可茹,正须一吐空肝肠。
太学黄齑了残业,又携束书去挈挈。
偃戟韬戈吾已衰,快刀斫案子甚决。
古人作事令人惊,今人岂不如古人。
折枝要是不为尔,长剑在手无蛟鲸。
杨子杨子吾所许,举杯酌君肝胆露。
期君直到黄发时,无使英名一尘污。
涪州教授陈嗣由墓志铭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一、《性善堂稿》卷一三
正年十六七时,闻南峰罗坚甫、巴岳陈嗣由游郡庠,皆以妙年明经,屡冠诸生,声誉赫然,意甚慕之。已而束书入郡城,首求交于坚甫、嗣由。坚甫、嗣由一见相好,如手足兄弟,相与为古文,用力于古学,而不为世俗之学。坚甫少正一岁,嗣由少正二岁。坚甫治《春秋》,时嗣由治《易》,而正治《周礼》。嗣由曰:「吾于《易》亦颇窥见三圣门户,然吾世经《周礼》,今若舍吾父之业而不修,则人其谓我何」?于是复治《周礼》。吾乡之为《周礼》数十人,其间老于经者亦多,正一无所畏而独畏嗣由也。淳熙己酉,正荐于乡,坚甫荐于漕司,而嗣由偶失之。其年秋,正奏名外省,而坚甫偶失之。其后坚甫、嗣由年益长,所学益该贯,其为文汪洋浩博,矫出流俗万万,而为吾乡有司者辄弃之不录,正每为之慨叹。嘉泰辛酉,嗣由始荐于乡,遂为外省第二人。嘉定癸酉,坚甫亦为外省第二人,而嗣由已不及见之矣。正每见坚甫,语及嗣由,正未尝不为之出涕也。嗣由讳用庚,嗣由其字也。其先出于润州,润州之祖仕于隋。相传扬子江有神马,时出为苗害,润州之祖设方略获之,乘以赴阙,寻得罪二子,窜蜀,占籍巴川之石磴。六世祖彦瑫以经学教授于壁山,因徙家焉。瑫生承祐,祐生文进。进二子,次曰继习,是为嗣由之曾祖。大观间复居巴岳之下,生同超,是为嗣由之祖。超生子震,是为嗣由之父。嗣由英迈不群,读书必求其指归,然后发之论议。故引笔数千言不休,粲然皆有条理,见者惊叹。其父亦曰:「吾家屡迁,兴陈氏者其此子乎!吾当大吾门闾以俟之」。先是,旧居庳陋弗称,于是改作。嗣由年尚少,见其父期之远,益感激奋励,誓力学致身,以承其父之志,即大书于门以记云。尝读书巴岳山中,山有全石一峰,高出云际。四面望之,如人置香炉于几案上者,名曰香炉峰。嗣由爱之,因自号香炉峰子。暇则益取濂溪《太极》、《通书》及两程子、张子遗书读之,沉思玩味,以穷究夫事物性命之原。惟其涵养之久,停蓄之深,气刚而和,言直而婉,故自其成进士赴阙释褐,公卿大夫皆翕然推重。授昌州教授以归,四方士子从讲学者甚众,学舍不能容,则请于州,开贡院以馆之。其食于官者两倍其旧,廪粟不足,台府各捐公帑以助。乾道间,昌元士人杨甲为《六经图》,颇便观览,好事者版行之遍天下,嗣由曰:「此乡先生之作,四方宜于此取正,而吾学无其书可乎」?遂搜访善本,重加校正,仍命工笔札、善图画者写之,刻之石以示学者。吴曦叛书至,嗣由独托疾不出,曰:「璘父子好杀人,功小而报大,天厌其侈,将灭之矣」!寻命赋题曰「蜀庄隋和何以加」,《春秋》题曰「盗窃宝玉大弓」,欲以忠义感动人心,同官皆危之。已而果有告其不称元年者,会逆党伏诛乃免。尝上大帅杨公辅书,责其避贼不讨,又责其畏避形迹,不能引拔天下之士。杨公大喜,谓人曰:「是能攻吾之短者,他人莫能也」。用举者升从政郎,再调涪州教授。或曰:「峡中士风寡陋,奈何」?嗣由笑曰:「异时伊川先生读《易》于此,谯侍讲从之;尹侍讲避地于此,而冯贯道从之。今吾得以访求诸老先生之嘉言善行而自勉焉,吾之幸也,夫何陋之有」!既至,升堂讲《易》,探赜索隐,明天地阴阳消息盈虚之理,以见君子小人进退往来之机,士之自远来者复如昌州之盛焉。知州事谢侯艮好善不倦,每闻其讲说,深用叹赏,举之曰「学有源流,行无瑕玷」,人谓此语惟嗣由可以当之无愧。尝摄郡倅,会岁旱,被台檄虑囚属邑,冒大暑往来涨江,感疾遂不起,实嘉定二年六月十九日也。嗣由家素贫,为人廉介恬淡,不肯随世俯仰。急义如饥渴,不尽力不已,食客常满门,所得俸随手辄尽。尝谓广田宅乃所以愚子孙,惟喜收书,书满家,囊无一钱。死之日无新衣以敛,客其丧于涪陵不能归,谢侯周之乃能归。嗣由事后母有至孝之行,事有人之所甚难者,而嗣由所以处之如古卓行孝子之为,而未尝自言于人。大帅吴公猎、泸帅李公寅仲、漕使费公戣皆深知之而称其难,李公尤所爱重,尝以顾问科荐之。嗣由既没,而堂察之命始下,使嗣由寿考,得以其平生所学少见于用,其施设必有过人者,悲夫!嗣由两娶张氏,皆邑人烨之女。前室既入门,相继遭内外四丧,茹苦含辛,送死养生,不以累嗣由,乡人贤之。子七人、男曰孜、曰荐老,早卒;曰应老,出为人后;曰悯。女长适罗仲礼,次在室,季早夭。内外孙男二人。嗣由天才既高,其为文探幽发微,斩落陈言,有追古作者之志。其卒也,得古赋、诗、书、简、启、序、记、跋、志、铭、讲义、杂著等凡三十卷,为《炉峰集》,藏于家。孜等将以十一年十一月丁酉并举前夫人之丧合葬于其乡震山之原,书来请铭。正惟嗣由之父字君德,经明行修,乡里推为前辈,亦与正为忘年友,正尝过其家拜之。今三十年,嗣由既不幸,其父亦已考终。正也偶后死,忍不为之铭?铭曰:
呜呼嗣由,笃于典坟,自其少时,超然不群。事亲以孝,斯可事君。正少愚贱,于道也勤。赖此良友,共兴斯文。天实夺之,不大显闻。彼其之子,何为纷纷。慨念及此,心焉如焚。作此铭诗,永播清芬。
谢襄阳帅杨侍郎用辘轳体 南宋 · 杨万里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合志同宗忆嗣清,寻盟继好感难兄。
关西伯起今夫子,后世子云重易经。
金薤银钩诒妙墨,貂裘玉札寄交情。
本朝未有杨家相,留待公归两两星。
通直郎致仕张君简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一
开禧三年春王正月,贼曦以武兴叛。反书至雅安,吏民汹惧,有以利害怵郡假守者。司理张君简摄州学教授,奋然为守别白大义,且料贼必破灭状甚悉。且曰:「万有一叵测,请以简不可为辞,毋庸累公」。守壮其言。先是,曦以昭信节度帅武兴,君主顺政簿。顺政,今略阳也。曦颇材君,而君视其为则退叹而言曰:「斯人也,视流而行疾,独何欤」!既罢官,曦固留之,不可;辟置之,又不可。度弗能彊,则礼遣之。亡何,朝廷以北事属曦,权燄呀嘘,君归三年,讯问不通。或请其故,曰:「噫,非将材也,而汰已甚」。及是君既为守言故,则又以曦尝所荐状悉上送官。厥二月朔,贼弟晛置邮寓讯招君,君曰此何为至我,立命焚之,莅学官、课诸生如他日。吏抱文书蓄缩不敢纪年,君命笔自题开禧,曰:「吾知奉朝廷正朔耳,遑恤其他」。三月贼平,郡免于污。尝迹其事,本亦臣子常分耳,而义理不竞,士违恒心,如君者盖亦仅仅焉。君讳简,字行可,邛大邑思安人也。曾祖□□。祖□。考□,登进士第,十年不调,卒赠左宣义郎;妣王氏,封孺人。君蚤以经学称。乾道七年,国子录杨公甲校士于邛,得君所为文,奇之,遂以充赋。厥三年大比,有司将以君文冠选,或疑策语太讦,竟黜之。自是扫轨,大肆于学,一时名卿往往折辈行与交。庆元二年,以累举恩就试行在所,调顺政簿。连事武帅张照、郭杲,率异席咨事,杲命其子受学焉。部使者按狱至武兴,首荐君曰:「众皆竞进,惟主簿独不然」。在武兴三年,多所裨赞,最后事曦。其后绝于曦而归也,调官雅安,前后长吏每不敢吏君。雅外控碉门,沙平之酋有曰高阿保、高吟师者,素不相下。阿保贿吏,得补都弹压,吟师不平。会瑞庆圣节,请于郡,愿以双金铜孔雀为贡,郡拒之力。君言于守:「盍羁縻,勿骤绝」。守不可,吟师鞅鞅不得意去。明年春,遂犯边。君先尝为守画,乞移沈黎屯戍义勇一将于荣经,且乞增戍于郡,不独策应缓急,庶几少纾支移之费。寻又请亟除戎器,为战守备。皆莫能用。方事之殷也,伪言奸细入谍,吏卒倖赏,执平民以来,郡辄系送狱,责短状即戮之。一日囚至君所,吏欲如州狱奉行,君曰:「司寇院法当鞠实,若责短状,此军法,非吾事」。白郡不可,守亦遄悟,命鞠之,则城外穷丐之人繇是部送者率从按鞠,予轻比。吏贺囚曰:「傥不遇司理,女焉得生」!边遽未彻,提点刑狱移司雅安,斩艾日棘,君为言:「碉门平接羌界,无山河之限,他日逋逃窜轶略卖于羌者往往而有,久必遁还。今官军列栅遇归明者辄上功幕府,例以滥死。乞自今执获生口无私号、无火具、无兵器者,上以越禁山罪,徒之」。使者叹息曰:「君此念通天矣」!下之并边,悉如君言。百丈故通鹾蒲井,岁输为三千缗,厥后鹾移于黎而邑输如故,郡岁徵辄均科于民以偿。君白郡,悉除其籍,吏民恩之。用举主关升从政郎,去为汉州录事参军。势家子诱鬻民田,吏莫能诘,君逮系釐正之。豪民以赂欲陷其兄子于辟,至再三,君怒,召责之,具伏罔状,兄子卒免。苏文忠之世有居于彭者,仇家污以橐,奸吏大索系累其子弟。有司既以委君,狱上而守私焉,为吏末减。君曰:「盛德之后犹将十世宥之,而况诬乎,吏庸足芘」!论卒如律。閒与守争狱事,必端正拱手,引义理,参法律,不当不止。守虽严惮之,汔不能夺也。以致仕转通直郎,卒年六十有七。君事亲居丧无违,于二弟友而教,以故仲弟阅常与里选,其季簬亦有称于党。君年踰四十,清心寡欲,燕坐一室,晚而益壮,自号就庵居士。有杂著二十卷,藏于家。取同郡樊氏,故国子博士之曾孙。子男一人,海若。女子三人,嫁谢庭坚、李襄子、赵麟麟。尝再贡于乡。内外孙男女十有一人。卒以□年□月甲子,葬以□年□月甲子,兆于大邑县思安乡节义里亥山之原。余与君生同郡,又偕试阙廷,往返实俱,后又从里父兄知开禧事甚悉,海若以状来求铭,谊不得辞。铭曰:
善利之分,借曰未知,亦既知之,孰挠莫移。显允张君,秉正蹈义,维变弗渝,维危弗踬。思安之乡,节义之茔,克开厥后,庸诏兹铭。
新及第进士授官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二四、《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之二○(第五册第四二五五页)
新及第进士第一人萧国梁、第二人赵汝愚并补左宣义郎,第三人赵烨左承事郎,并签书诸州节度判官事;第四人陈孔光、第五人杨甲以下,并左文林郎,两使职官。第二甲,并左从事郎,初等职官。第三甲至第五甲,并左迪功郎,诸州司户、簿、尉;第三甲免试注官。
对九日登高坠脚判(杨甲九月九日登高坠脚致跛乙告为不孝科不应为) 唐 · 冯真素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四十六
杨甲溺志妙赏。开襟季月。探幽仙术。既播美于销灾。赜彼礼经。复传芳于作赋。萸房辟恶。插鬓徒存。菊花泛樽。伤足旋及。下堂之惧。空负子春之怀。登阶与言。方贻妇人之笑。穷其孝道。虽则致于毁伤。校彼刑章。岂有涉于情故。乙诚妄告。甲乃无辜。辄赐片言。能符至理。
灵泉山上晚望 北宋 · 余靖
五言律诗 押微韵
野旷树还乱,林深烟更微。
天随残日尽,云掣断山飞。
玉垒风烟阔,秦城草木腓。
凭高无限事,今夜客沾衣。
按:清顾贞观《积书岩宋诗删》卷一二 作 宋 余靖 诗,石仓历代诗选卷一百三十二下 作 明 杨甲 诗。
兼美兄五孙字序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九、《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六
予兄教授二子曰昌言、昌明,五孙皆昌言子也,未名,以属予。予谓昌,日光也,昌之子宜以日名,故命其长曰晔,次曰昂、曰皓、曰升、曰晏,而因以字之。日之华藻万物,在《易》为《贲》,故字晔曰贲卿,而戒之以上九「白贲无咎」。夫上贲之极,晔之盛也,不根于中,如冠玉耳中,未必有也,故戒以白贲,曰白尚质也。昂,举也,凡举莫若铉之举鼎,故字昂曰鼎卿,而戒以上九「玉铉在上,刚柔节也」。刚而温者玉也,九虽阳刚而居阴履柔,刚柔适宜,吉无不利,如日之昂霄,明何加焉。日火高则山火,山上有火,在《易》为《旅》,故字皓曰旅卿,而戒之曰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夫离为雉,文明之物也,射雉谓取则于文明之道而必合焉,不中不发,尚志如此,犹火之行山,其孰禦之?日之升也,为明出地上,有《晋》之象,故字升曰晋卿,而戒之曰初六「罔孚裕,无咎」。夫六居于下而始进焉,上未必孚也。不能安正守中而速于求售,非汲汲以失守,则悻悻以伤于义矣,皆咎也,惟裕则无咎。故君子于进退,或久或速,如日之阶乎天,未尝不裕也。日之晏温,有文明安说之象,文明以悦,在《易》为《革》,故字晏曰革卿,而戒以初九「巩用黄牛之革」。夫初以才则离体而阳也,离性而上阳体健,皆速于咎,动或乘之。惟以中顺自固,乃可以保文明安悦之道。《贲》也、《鼎》也、《旅》也、《晋》也、《革》也,皆主乎《离》,《离》为日,故以配焉。诸卦皆六五为君,旅则失位,不取君义,故论文与诸卦异,《易》之道微矣。
天禄琳琅鉴藏旧版书籍联句 清 · 弘历
七言排律 押阳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二十五
芸编蕴古香盈群玉之藏茗榼延韶欢洽重华之赏溯前度签罗缥碧联吟美已窥全递今番响戛琳琅比例珍宜居上繄此传称善本取之而尽拔其尤原夫刻贵初摹数焉而必从其朔盖自石经乍泐制创成都雕字旋繁文详广顺范移铁板存中之旧话堪稽倚向书床邦彦之遗闻弥艳况复西廊东库颁官留胄监之书兼看崇化麻沙入肆走巾箱之式考纪年于大定翠琰曾镌徵掌署于兴文白藤竞印逮胜国技沿剞氏苏州样比杭州更谁家影付钞胥汲古妙偕述古别梓梨而选粹宁徒边论单双验楮墨而差良奚止画分粗细嗤耳食钤题漫信摭名则赝鼎都删任手披摸索非难审体则善刀能品物克聚于所好喜四百部甲乙都排书在佳而不多阅半千年菁华尽备历宋金元明而完弆护持应藉六丁依经史子集以胪陈整娖真同二酉爰乃拈题举典因之授简分曹日是初三中适春朝元旦人仍四七班兼凤阁鸾坡计祈年尚及经旬招宜徵角顾侍宴才过畴昔乐逮臣邻讵矜中垒阁藜名沿天禄略仿新吴府玉韵叶青阳矧兹储以昭仁在予益凛体仁之义亦曰喻惟求旧愿尔无忘由旧之规
上正三节肇春祥,茶宴重华例有常。
黄阁玉堂胥就列(御制),赤文仙藻首成章。
什研丽则抽中秘,笺授臣邻侍左厢。
四库昨曾赓竹素(上年茶宴以四库全书联句臣舒赫德),百城兹又咏琳琅。
涵书味复融诗味,挹茗香频沁墨香。
照以青藜卑汉阁(臣于敏中),积来元圃陋曹仓。
府区典籍西都固,美埒球玕禹贡梁。
漫诩邺侯签插架(臣李侍尧),浪吟何氏屋连床。
乙光偕赋乙未宴,甲观联披甲子装(书自乾隆甲子重装以来凡有所得均签书年月以志鉴藏先后)。
各按部分部系句(诸书各系以句臣福隆安),总胪目举目归纲(宋版及影宋钞全入题咏亦如四库全书例以经史子集为次其元明版则各举其尤佳者入咏)。
宋金鉊椠元明继,经史精华子集襄。
续后韦编王弼注(周易)。(御制),笺依毛传郑公乡(监本毛诗)。
吕诗真鉴属元汴(吕祖谦诗纪项氏天籁阁藏本),周礼精锓标建阳(周礼本宋建)。
纂附阙官逸教补(无名氏周礼纂图互注臣官保),解求盲左癖奚忘(杜预春秋经传集解)。
腴词音辨唇兮齿(陆德明左氏音义),墨守疵攻膏与肓(公羊传注疏)。
红印鄂州沾纸湿(公羊解诂建即何休注徐彦疏宋本末有鄂州州学官印臣程景伊),缪纹晋第带芸芗(谷梁传注疏之首有晋府书画印)。
中书劄付胥徒掌(程公说春秋分记书未有元大德间奉江浙行中省劄付红印),小字巾箱尺寸强(五经小字本)。
缋匠六经贻越殿(杨甲六经图书籍印有宋缉熙殿臣王际华),学童四子溯衢庠(四书州宋衢庠本)。
详申邹邑推张栻(张栻孟子详说),广梓闽中衍野王(孙彊大广益会玉篇中增顾野玉原本宋闽刻)。
迹对𣆀规尝纪数(六经之名始见庄子天运篇谓吾何以规老𣆀哉及六经先王之陈迹云云臣蔡新),类虚班艺匪遗亡(汉书艺文志无史类盖是时诸史未兴如楚汉春秋䓁书今入史类者皆在春秋类匪阙遗也)。
惟欣文景能休养(汉书),亦曰明章号治康(后汉书)。
五代即隋尚如桧(隋书)。(御制),两家改煦并存唐(唐书监宋祁欧阳修改刘煦旧唐书明本廿一史遂不收煦作论者谓旧书自有胜处武英殿板新旧并存)。
考钞涑水聊稽异(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鉴刻庐陵肇间行(朱子资治通鉴纲目本是书初刻温陵别其纲为提要此乃继刻庐陵者纲目分行间列如春秋经传例)。
具本末全启冯谷(袁枢通鉴纪事本末按枢昉为此体冯琦宋元纪事本末谷应泰明纪事本末皆袭之臣稽璜),念终始典冠羲黄(范祖禹帝学)。
提其要取括繁冗(钱瑞礼诸史提要),纠厥缪爰资救匡(吴镇新唐书纠谬)。
真笔几家窥笔削(吕夏卿唐书直笔新例臣英廉),确评谁某汇评量(唐宋名贤历代确论不著汇人姓氏)。
重儓蓝本痴循顾(刘向古列女传为每传有图传顾恺之制),半壁黄图僻剩杭(祝穆方舆胜览时宋偏安馀杭书中不及中原郡县)。
上下岁三千可计(历代史书虽未备然已具编年纪事两体可得经世之全臣阿思哈),寓卮说九百相望(诸子虽立意不同总不越漆角寓言卮言之旨)。
志皆论也迁仍况(荀子子史记礼志即取荀礼论为之),蝶或周与绂写庄(南革经人有庄子像明永乐间舍王绂奉敕作赞)。
争逞仪秦用嬴赵(战国策溎臣张若),特模耕织更农桑(汪纲农桑书轩向曾题刻楼璹耕织图于多稼兹书乃集陈敷农书秦观蚕书及楼璹耕织图诗成之)。
洪怀逸少笔随记(洪迈容斋三笔),程演仲舒意寓良(程大昌演繁露)。
钟鼎虫鱼亚尔雅(王俅啸堂集古录)。(御制),形声点画匹凡将(李锡排韵字类)。
虞初嗣渐淆群喙(小说始自虞初乃子家之流𣲖),挚别沿徐撷众芳(汉志但云某家若干篇集之名始挚虞流别)。
纫佩秋兰托湘沅(楚辞先臣曹秀),翻阶春草接池塘(谢朓集)。
拾遗句配黄金匮(杜工部诗史),九注函翻败锦囊(九家集注杜诗书是书从之武英殿库贮残内检得)。
淮蔡仆碑压山斗(韩昌黎文集治臣梁国),溪潭游记辟蛮荒(柳柳州文集)。
博夸五百狐留腋(五百家注昌黎集十辑者自夸摭拾之富实祗百四八家而已),巧遇一双剑合铓(五百家注柳子厚集乃校武英殿旧贮因新得五百家注韩集取之同为韩醇刊本足称双璧)。
思颍手排杂琴局(欧阳修六一居士集臣周煌),和陶神遇引壶觞(苏轼和陶诗)。
箕弓裘冶兄师教(苏辙栾城集为其曾孙所刊),轮辂水冰宾客场(六臣注丈选)。
了识佚名录枚傅(徐陵玉□新咏傅按文选古诗十九首不著作者姓名其云枚乘毅之诗仅见于玉台新咏臣王杰),不收新律韵宫商(姚铉唐文粹体此书祇收古诗而不及律自属有见)。
遗苏文选疑难解(圣宋文选不内独无三苏此可解),忆杜正宗慨以慷(真德秀文章正宗而其自序以自昔集录文章者若杜预诸家湮没不传行世之昭明文选唐文粹二书未得源流之正云云)。
赋拟青钱盖小技(选青赋笺)。(御制),考凭玉枕祇专长(桑世昌兰亭考以上宋版)。
金源印独畴骖靳(吴兢贞观政要之乃金时版祗此一种为世所罕见),宋影誊佳拟颉颃(藏书家竞贵宋椠今远内府所储影抄各种精好实有过雕本者)。
闻扩九师通奥窔(赵汝禖周易辑闻臣彭元瑞),说宗七日契微茫(赵彦肃复斋易说)。
赞爻象彖猜图马(王宗传童溪易传数其说主义理以言象),徵夏商周爱饩羊(聂崇义三礼图)。
会读论须淳祐蔡(蔡节论语集说臣汪廷玙),艳题名讶状元张(张九成孟子传)。
颉篇约谱物从朔(夏竦古文四声韵),内则少仪谦弗遑(张时举小学五书)。
年表自然堪缀范(熊方后汉书年表臣董诰),长编焉肯遽侪光(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按司马光作通鉴先徘长编焘纪宋事不敢自谓续通鉴但云续长编而已)。
河山故汴雁横塞(王存九域志),风月清波雀处堂(周煇清波杂志)。
鲁语馀犹传孔圣(家语肃臣阿),台仪精敢企轩皇(新仪象法要圜宋苏颂编当时台郎所肄理精皇祖学契穹会通西法钦定数蕴仪象考成诸书实足为天下后世法)。
全图庚鼎足冠冕(以大临考古图铜辑绘三代秦汉玉古器首载庚鼎),杂记金壶颇博详(宋释适之金壶记)。
屈子志宁在草木(吴仁杰离骚草木疏)。(御制),刘郎词早叶笙簧(刘宾客外集)。
友朋辋水言都妙(王摩诘集),昆弟盘洲誉最扬(洪适盘洲集)。
写笔钩摹观太乙(以上影宋抄本椿臣达),琴偏郑重牒文昌(元时书集并由中书省牒下诸路刊行)。
义原靡尽圣经大(真德秀大学衍义),音所由生乐记彰(陈旸乐书)。
琐载续貂补安取(李肇国史补传记肇续之刘餗作国朝臣汪永锡),瑰谭铸象怪何妨(山海经)。
戈矛西蜀乃同室(李心传道命录),斧钺东莱空望洋(吕祖谦东莱博议)。
才隽左司宜柳替(韦苏州集绶臣吴诏),谋深内相为裴伤(陆宣公集)。
大都丛简搜瑜瑾(以上元版入选者共八十馀部今略举数种以例其馀),胜国雕梨太莠稂(内府所藏明版指不胜屈今取其最精者尚得二百五十馀部)。
王侍书饶瘢且垢(明版黄伯思东观馀论精是书内有法帖刊误一释种辨正王著之失颇称核钦定淳化阁帖文考异多采之臣曹文埴),元才子直走而僵(白氏长庆集逮当时元白齐名其实微之不乐天远甚也)。
辑今弆古非同事,天禄文渊故别藏(旧藏宋金元明版书籍汇为天禄琳琅至新辑录之四库全书则特建文渊文源文津三阁分贮之)。
赝制还因重订正(近因重校天禄琳琅旧藏凡伪充宋元椠卯者俱详加别择改正)。(御制),兼权严与判低昂(有确系旧刻而时代向未详者并为核正归入)。
二坊私版官三舍(祝穆云建宁崇化麻沙二坊号图书之府今所藏有建本麻沙本盖宋时坊书其监本则官版也),诸邸外储内两廊(中有东宫书府晋府诸印又内殿缉熙殿诸玺乃东西廊书库物)。
枢(鲜于枢)頫(赵孟頫)璧(文)贞(王世贞)昌(董其昌)晋(毛)振(季振宜跋皆鉴藏诸书人各有题印记臣沈初),赵(衢守长沙赵淇)韩(临邛韩醇)陈(临安鞔鼓桥南陈宅书铺)岳(相台岳氏家塾)廖(世䌽堂)余(建安勤有堂)汪(新安汪纲有以上七家皆宋时刻书姓氏惟余氏勤堂则自宋至元明世守其业)。
流传手眼衡殊允(诸书中如汉书唐书紏缪久经鉴赏流传确有可据),绘尽须眉兴欲狂(汉书前有赵孟頫王世贞像楚辞前有屈原朱子像)。
少益贵乎多益善(有一书而自两部以至十数部之多者臣纪昀),前思作矣后思臧(有一书而宋元明各有梓本以后仿前而并工者兼为收录)。
盘螭玺叠登璚笈(每部用乾隆琳琅御览之宝及天禄雨盐),萦虬章鲜揭宝房(间有旧用文渊阁及内府图书等章)。
宠贲天颜知有喜(内最善本如前汉书资治通鉴纲目九家注杜诗皆命写御容于卷端臣陆锡熊),褒题奎翰训无疆(曾经三十御题者计二种)。
聚珍井井超模范(殿武英聚珍版制极精良简备如书中明无锡华氏铜活字长庆集亦此法然致用较为不便),扫叶纷纷对勘戕(诸旧本皆完善精确凭以较对或可少免扫叶之误)。
联咏服膺源出水(委一御制三阁记并以水言文涵汇万有源贯以田部为六义乃诗之渊源也臣陆费墀),蒇编拭目派归沧(所收各种并即缮入四库全书)。
旧时寝息仰霄汉(天禄琳琅之书贮于昭仁殿乃昔日皇祖寝官也),此日书声达尚方(上书房即对此殿皇子读书声每达于此向曾有诗)。
铭著昭仁深体验,行斯未逮敢无蘉(御制)。
杨甲易数图序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一
冠者谋与首宜,屦者谋与足宜。人固不能自为冠屦,各务以吾所谋者营诸市,必宜吾首与足,然后为善。世固有多为之制,大大小小,杂然陈肆,以笼市人首足不待先谋其所宜者,无他,速于售也。日有千百过之,不一二睨焉,幸而即于肆,有不契吾谋与吾所宜者。天下之首与足不齐,安能折吾之所不谋,裁吾之所不宜,以幸市人之冠屦?万万无是理。学生昌元杨君于《易》有得,其始由数悟入,往往操筹而布之,一二十百千万亿兆,愈多愈倍愈有。观者心悸目眩,顾问君《易》所得,则曰六画中来。其学星官历人,凡数之说备矣。人固有未省其说而睨之者,则答曰冠圆冠者知天时,履方屦者知地形,此吾儒事。吾恐其求人之急,欲广君以吾所得于圣人者,故为冠屦之说以实其橐而归焉耳。李石书。
縻枣堰记 宋 · 杨甲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八、《全蜀艺文志》卷三七、《蜀藻幽胜录》卷三、乾隆《遂宁县志》卷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二三、同治《成都县志》卷一三、民国《大足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七
上之淳熙二年,吴郡范公以鈇钺镇蜀,仁行如春,威行如秋,休养生息,人用以宁。越明年六月,筑亭于縻枣堰下。云汀烟渚竞秀于前,古木修篁左右环峙,柏阴森森,亘数十里,幽旷清远,真益州之胜概也。又亲书扁榜,揭之颜间,遒劲绝尘,得古人用笔意,藻绘不加,而胜益奇矣。又明年四月,公始与客集于亭上,命其诸生杨甲为之记。甲诣辕门上谒以辞,不获。退伏念蜀土肥衍,由引江溉焉,有如波流湍悍,则齧渚厓,穑事昏垫,民且不奠居。縻枣堰者,杀湍悍之巨防也。夷考厥初,虽肇于唐高骈,然陴陋易圮,不足以湮洪源,折逆流。逮隆崇基,以洒沉澹灾,引注灌溉,膏我粱稻,而无泛滥决溢者,宋端明殿学士刘公熙古之力也。自开宝以迄于今踰二百年,而沃野之利博矣。享其利而忘其功,不可也。斯亭之作,无乃彰刘公之懿,而起蜀人无穷之意乎?盖公之政以惠利斯民为急,方其弭节,奏减蜀之酒课四十八万缗,罢籴关中亦七十六万斛。公所为若是,故视有功于民者,欣然之色发越眉宇,其惓惓于刘宜也。甲承命书之,使后之登览者不独有微禹之叹,而敬公章善予能之意焉。公名成大,号石湖居士。道德文章震撼九牧,常使绝域有功矣。集于亭之月,上诏来锡公命,加敷文阁直学士,召赴行在所,其治蜀之绩可知也。
游富乐山寺题名 宋 · 杨甲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八、金石苑
乾道七年秋,余以事度关,宿剑门传舍,梦游□岩洞,有泉泠然,文与可记,游其上。与客掬泉饮之,客云此花石岩也。及事既,同少城李杞南才西归,游富乐山寺,行幽岩修林间,宛如梦中所见,相与惊叹久之。盖余梦以八月六日,而来以十月三日。小溪杨甲嗣清书。
有宋朝散大夫字溪先生阳公行状(上) 南宋 · 阳少箕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四、《字溪集》卷一二
荥阳世家出帝高阳,春秋时在鲁、晋、楚者,皆其胄也。汉号玉田氏,其后繁昌,耽、裕、骛、哲、尼、固、休之、惠元、思义、为、峤、城,咸著节义,为时闻人。其在蜀者曰谟,自汉元嘉与龚荣诣巴郡太守,请分置垫江郡。曰群,佐昭烈,与赵云齐名。唐末曰安仁,起兵绵竹,辅王建,讨全忠。厥后子孙散居剑以东。国初,君进繇武信凤台派为合之巴川县小龙潭后觉里人,四世而至于曾祖明,字周臣,以阴德孝行闻于政和间,时人为著《阴德集》。武信有异人,号净眼师,阴德公将谒之。师先一日命左右曰:「巴川阳公将至矣」。已而公果来。师谓公佛地位中人,将传心印。阴德公辞曰:「纲常之大,如之何其废之」?妣梁氏,继仲氏。祖熙载,字应祥,登绍兴二十年天府书,乐善不倦,守道固穷,号后觉先生。妣康氏。父景春,字伯震,德行文章为时师表。捧乾道元年能书,以宁宗御极恩,官至从政,累赠宣义郎,号龙潭居士。妣普慈冯氏,懿行淑德见于礼侍度公志铭,赠孺人。淳熙丁未九月初七日戌时,实生公于后觉里巴字溪之上,名昌朝。甲午,以枋名贡于乡,字正父,小字宗骥。行鼐二师,事考亭高弟性善度公正、莲荡㬊公渊,尽得其传。登淳祐辛丑进士第,怀敕五年,俛调昌州酒正,摄广安学官、大宁理曹。升从政,调绍庆学官,摄郡通守,志恬退,隐居不仕。利路使者闻于朝,加通直郎,赐六品服,累封朝散大夫。咸淳丁卯十月十日癸亥辰时,考终命,年八十有一。门人因所居,字之曰字溪先生。公取武信张氏,唐相曲江公之裔,先卒,赠恭人。二子:长少箕,登景定壬戌进士第,今修职郎;季炎卯,登淳祐丁未进士第,今中奉大夫、巴川县开国男。又全庵之子炎巳为子,荫登仕郎。孙男四人,孙女四人,曾孙男女二人,玄孙一人。咸淳戊辰二月既望,葬于江陵府松滋县香炉峰堆玉坪寅山之原。公生有奇质歧嶷,知长幼尊卑,好弄笔墨简策。终日端庄巍坐,群儿戏诱,不顾也。龙潭居士口授以书,一再过即成诵。九岁毕九经,属文如成才。居士有诗曰:「诗书有味嚼逾美,编简无花开自香」。公和曰:「文章不数向、歆辈,姓字须教班、马香」。宿儒庞子渊试以《大旱汝作霖》诗,公赋曰:「岂但流王泽,应须沃朕心」。时人惊叹。成童博览群书,纲常名教之道,古今治乱之源,莫不洞贯。医药卜筮之书,天文地理之学,射御书数之文,咸精通焉。时乡贤性善度公正自建昌受业考亭以归,遂往承学。公慈孝出于天性,侍龙潭居士刻不忍去。夔部使者母丘公恪罗致居士为夔理曹,公年十八,实侍行。甫两舍,居士夜坐吟《挽故人》诗曰:「五十三年堕鬓魂,一朝埋玉骨方温」。公然釭秉笔,书未竟,居士忽坐逝。公于逆旅中治丧扶护。时伪禁严,《家礼》未见于世。公请于度公而行之,衰麻敛奠,一遵古制。先是龙潭公居官日,有劝以俸金买良田为诸子计者,因笑曰:「教子当以诗书,田宅非所以爱之也」。暨殁而家四壁立,无以为葬。公赞议贸所居室庐以奉丧事。自是陋巷箪瓢,人不堪其忧,躬植蔬果,以供慈闱甘旨。年三十,娶曲江张氏。冯太夫人以子舍食贫为怀,命出居营生。甫月馀,与张夫人私相谓曰:「忍以生事亏定省乎」?乃亟归侍,奉菽水,勤温凊,咸得欢心。爨烹沃盥,躬服其劳,有代己者勿许也。一时乡父老诏子弟孝养者,率称公为法焉。冯夫人疾笃,公露香祈天,减己算以益母寿,密刲股以进,太夫人绝而复苏,延七年然后终。公执礼过哀,有白蛛垂倚庐者七日,闾里聚观,咸称孝感。公尊祖奉先,孝敬纯一。居室陋,家庙务严洁。家虽贫,烝尝必备礼,每祭必思祖祢嗜而荐之。濯溉灌罍,必躬必亲。前期致斋至恪,及祀之日,涕泗呜咽不胜,望松楸悲恻感慨。晚岁私谓二子曰:「吾于考妣夙夜追忆。夫以大舜夔夔斋慄,多历年所,犹终身慕之,况庶人乎。吾未冠而孤,仅获事母数十年,虽粗得欢心。母殁十有馀年,始叨第,无亲可荣,只仿佛终身之慕而已。二亲时若见之,愈敬愈孝,不敢越足于天理之外。此心八十馀年,不曾向人道也」。公于兄弟极友恭,事伯同甫、昌泰如事父。同甫染疴,公尝药侍疾,衣不解带。暨终,以哀号过感心恙。何氏姊嫠居,数丧不举,公竭力营之。邓氏姊晚无依,公迎养,乱离必载与俱。姊性严急,寓荆州,卧病久,左右莫能承其颜者。公年六十一矣,泣下曰:「姊,吾所与同胞。性之宽严,吾善能顺之」。于是躬药饵,亲馈食,问所欲而敬进之,昼夜不解衣者累月。与弟季全父同居,怡怡如也,人无间言。避地夜郎,全父疾殆,公密祷曰:「弟幼得父母之欢心,长得伊洛之正传。今疾革矣,而犹未有后。某则既有子可承祭矣,生且无益于时,愿以此身为弟请命」。弟因感异梦,疾乃瘳。全父负四方志,考亭高弟之在东南者,皆得及门。后终于临汝,犹子炎已生甫数岁,孤孀无依。公命季子取以归,教养如己子,而以咸淳郊荫官之。从兄昌临丧亲致毁,寝疾,人不敢近。公独扶持,始终不懈。比敛含,皆于公之手焉。阳氏世以诗书传家,故俗党未尝轻去贫贱,凡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笄无以为行者,公咸经纪之。邻里乡党友助扶持,曲尽其道。友人李发明在缧绁中,而非其罪。公往他郡,为之求救。李丰其行橐,比返,仅縻扉屦,馀悉归之,李曰:「为人忠,交友信,正父是也」。蜀有敌难,避地夜郎山谷间。会敌犯泸叙,公与一家相失,独深入不毛,绝粮久之。同行有以不义得食进者,公坚却之,但汲清泉,茹黄精以充腹。惟《易本义》一编未尝去手。敌退而反,张夫人及子妇亦免于难,亲故罹祸者十八九。公谓张夫人曰:「吾家幸保全,天其或者全予以周众人之急乎」。于是悉所有以给困乏。嗣岁,张夫人卒,几无以为敛。乡人或有以饥渴为心害者,公叹曰:「是可不亟求正乎」。乃与弟全庵南午、侄存庵醇、友人宋君如山、罗君仲礼、朝宗、陈君晰之、黄君应发举蓝田吕氏《乡约》,推前进士黄君应凤为长,合同志行之,正齿位,劝德行,录善规过。又与李君发明讲明乡饮之礼,于以维持孝弟忠信之风,一乡化焉。公幼居丧,读《礼》暇,则取释老书阅之,辄洞其源委而叹其虚无也。免丧,为书深诋之,以谒性善,曰:「吾友伯震有子矣」。乃授以《太极》、《易通》、《伊洛语录》。公读之,自谓圣贤之传可以心会,尧、舜君民可以身致也。于是专意理学,其要以诚意正心为本,而于日用常行间实践之。会性善以君命召,公请曰:「先生东矣,吾将谁师」?性善曰:「笃志《四书》,以为纲领,而求其放心可矣」。且曰:「涪陵莲荡㬊渊亚夫游紫阳之门最久,盍往师焉」。遂与弟全庵、侄存庵束书造之。㬊门庭甚峻,惟难疑《四书》,至问《易》则正色斥绝。公固请不已,莲荡察其志之专,乃曰:「子于《易》有何所见」?因举所作《阴阳消长图》以进。㬊熟视久之,喜曰:「曩欲作此呈考亭,而未也。大抵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今子得之,始可与言《易》也矣」。乃以一正八悔、见乃谓象之旨、思无邪、毋不敬、惺惺法授之。公豁然有觉,故因雨后赋诗,有曰:「霹雳一声风卷去,谁家水馆夕阳天」。后㬊公殁,性善入侍经帷,祈归弗获。公乃万里往卒业,亲朋交书尼之,而志愈笃。《过庐山》诗曰:「饱谙风月归,庶几无虚还」。《谒元公祠》曰:「图由自得前无画,道未尝亡今有书」。既造性善函丈,质问不怠。居数月,性善语之曰:「子学问包括,只欠一以贯之」。因曰:「但收放心,令勿忘而常敬,自然随处透彻。昔东坡讥伊川拘,伊川曰:『吾日履安地』」。数日,公请曰:「自体认师言,真见得伊川所履,真如大官路快活气象,使人寝不寐,脚不住」。性善矍然曰:「子胸中透澈矣。当时曾子专用力于内,盖如此也」。毅斋徐公侨时在朝,公往请问,徐以所得考亭存心之要语之曰:「道心为主,人心听命,元只是一个心。人心不流于人欲,道心不流于虚无,便是察得精了,心与道一,一则不二,此便是中」。公欣然有得。鹤林吴公咏、平斋洪公咨夔、凤山李公性传、鹤山魏公了翁敬公为学,咸器重焉。度公寝疾,公与弟侄侍侧,讲问不绝口。暨殁,公与同门友为之敛含执丧。后朝廷赠典训词曰:「卧病于数千卷之间,性焉已尽;敛含于二三子之手,命也何言」。则一时师弟子讲学之懿,已蒙圣朝之知矣。于后,公忆师之词曰:「求之高远,则昭乎目前;索之浅近,则浩乎深渊。无臭无声,存日用间。引予于宽夷而弛其缚束,纵予于大壑而辞于沟渎。涵咏师言,惟日不足」。公归蜀,会湛溪李公孜将漕梓东,盖考亭高弟方子之弟也,遂往谒焉。李公语曰:「弘毅二字,不可偏主」。又曰:「士才有一毫希慕之心,便是欲」。公既闻道于师,隐居求志,不复以贫贱忧戚累于心。辟静室,镇日独坐,自验此心未应事物已前本体气象,因语学者曰:「吾心本然之天,明镜止水,即所谓未发之中也。物来能名,事至能应,即所谓发而皆中节之和也。释老之所谓明镜止水者,静而无动者也。吾儒则静亦定,动亦定,静而动者也。喜、怒、哀、乐、爱、恶、欲,须要见得此七件如何是正,如何是邪,觑得分晓,每事行教彻头彻尾,便是致知力行事业。学者先要见得大本,用十分功夫通贯,令为一心之主。大本既立,然后枝叶从此生出。明德是先理会大本,似镜子在这明了,看有甚来,便照破他,妍丑分明。今时人空只要随事做教好,而大本元不明。若大本明时,随事付去,便不劳力。心未定时难开眼,眼堪开处便存心。要识得《孟子》『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操存舍亡』意思,《大学》『定而后能静』境象。存得心时眼界,一番别一番义理,一日明一日心思,不可太远。去得远了,少间收拾不来,压捺不住。虽应事接物,只是在这里,其对待不过寻丈间,自然事去了。心只在持守须定,立志须高,当使颓波砥柱,疾风劲草。天理,性之善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循,而终玩岁愒日,莫之能由也;人欲,情之恶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去,而终胶固沉溺,莫之能违也。其患在于不能制。心意是出萌底志,是大概向去底。诚意是合下初萌时便诚,诚者物之终始。诚意到处便有物,不诚无物。须是致知格物,知得这物理,方会得诚。若知尚未致,只是冥行索途。诚之一字,平时虽是涵养体认得明,亦须临事之时,更加提醒,自然私意不生。克、伐、怨、欲,谓之四贼。克谓好胜,伐谓矜伐,怨不自责而怨人,欲是私欲。所谓不行者,此四者不是便无,却元在舍里,只是牢固关锁,不放出门。若关闭不牢,又走做事。夫子所以曰:『可以为难,只是掩遏,不使出来而已』。仁者则浑然天理,此四者不在其中矣。定而后能静,诚是吃紧。学者于此,如隔烟雾,如隔纱窗,所以闪烁不定,更如何会静。心既不静,万境变迁,七情驰逐,相鏖糜缠缚。有困而悔,悔而觉者,有乍觉而遄为所引去者,有终身懵昧,全然不醒者」。或谓大丈夫须要淫坊酒肆处处去得,公曰:「学者初得入学之门,便学随波逐流不得。且须恁地斩绝,待扑杀了四强贼,却洞开门户。向来沈晦见和靖,问子见南子,尹云:『不得不见』。沈曰:『先生敢见否』?曰:『不敢』。问何故,曰:『只为未到磨而不磷,涅而不淄处也』。愚佩斯言,以为学者当随分量渐进。如『闲邪存诚』,『成性存存』,虽成德之人,亦须要无时不谨也」。约友宋如山自以步月林下,心无一事,想象道体,恍然若游太虚,不胜其乐问者,公曰:「此是曾点莫春舞雩咏归气象。夫道体不可想象,要在实见得分明,则太虚便是自己心胸,何止恍然若游而已。林下步月,只好验夜气,但恐只见得静中静。须更识静中动,动中静,则昼游通衢,无非林下步月,亦无红衢紫陌之所存矣」。或问:「一日十二时中,无背理伤义之事」?公曰:「此言恐失之太快。曾子『吾日三省吾身』,须是自觉尚有不克尽处,深自省察。学者当于念虑一萌之初,剪断私意,只令向中正一脉里行,莫待到事上方觉,便是悔亡底意思」。乃作《求放心箴》曰:「人秉良心,万里包括。心有动静,该贯事物。方其静时,虚灵湛寂。公私界限,精明别白。应感而动,理欲萌檗。同行异情,遂判得失。以静制动,何事非得。动而忘静,为是物役。求则得之,罔间食息。放不知求,蔽固没溺。愚知圣狂,相去丝忽。危哉微哉,圣言不易。致知力行,兢兢朝夕」。尝曰:「愚平日只于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处用功。是则进,非则亟加刬剔,求以仰合前贤。有所不能,则朝夕汲皇而已。不睹不闻,是己所不睹不闻。独是人所不睹不闻,其极只是思无邪,无不敬,大庭广众与暗室屋漏无间,无过一个敬」。诲门人曰:「吾人如今只用心于内,求仲尼、颜子乐处,曾子忠恕一贯,使心中义理如日之中天,则六合之内,不遗微小,容光必照,无往而非日之所到也。愚之学只是见得一句明,便要行得一句到。才行不到,终日孜孜求其所以不到之因,而必要至之」。或问思无邪之难,公曰:「此不过念头初萌时著功夫,便似船开头乘水脉样。到是行处,十分要照顾两边,无令触碍。直待泊得安稳,方是得所止处」。或问:「欲字善恶相半耶,多恶少善耶」?公曰:「善亦未曾少。万事万物,皆有善恶存乎其间。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天理处便是善,徇私欲处便是恶。可欲为善,欲善而民善。欲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欲无言,欲行王政,何者非欲,何欲非善?夫子言:『我欲仁,斯仁至矣』。凡所欲好处便是善矣。所以七情不可去一,只要在道心惟微一边也。道心纯是善,人心该善恶,如恻隐羞恶,是非辞逊,便是道心。四肢之于安佚,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口之于味,便是人心。大率人心自血气中来,道心自义理中来也」。语门人曰:「君子以一身应天下之万务,至中而止,由敬而入。中者天理之当然,敬则持守此心,流行乎一中焉尔。性中仁义礼智,发为孝弟忠信,百行万善,莫不皆有当然之则,所谓在中也。贤知过之,愚不肖不及焉。中,自在也。其运用酬酢,动容之间,尝难于得其中者,不知持敬而已。敬也者,庄肃谨恪,耳目手足,心思念虑,无一茍焉,思有以见夫所谓中。日由之行之,至之终之,及其涉历之久,应接之多,持守之固,自然物来能名,事至能应,毫釐丝忽,动与中会,而不容为言,亦可谓小成而已矣。夫道不离乎中,事不离乎中,中不离乎心,停停当当,浑然自然,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考程子论浩然之气一章,是见得《孟子》十分透彻,知其为坤学,故以直方大配之也」。「孟子道性善一句,压尽天下万世论性之说,无以复加。盖自太极而观,故有阴阳气理,不可偏倚。然理则自无所谓恶,而气则不无善恶之异。但太极所谓阴阳之气,亦皆是清明醇厚底。到得付诸人处,各自地子不同,便有善有恶,所以前贤谓之气禀之性焉,此又是孟子下一层。若孟子则直说继之者善底,未在成之者上说。所以万世无弊,理气虽同得于所禀,却于向上底数层别了。譬之传神,渐模渐差,不是当初真的。生之谓性,告子只于人物生处,便鹘崙说谓之性。所以孟子后面用犬牛人折之,其辞便穷了」。公祭莲荡㬊先生之文曰:「先生在宁考朝,毅然志道,万里寻师。阅三年而后闻《易》于考亭以归。十有馀年,至戊子而先生之学始传。又二十馀年,至淳祐庚戌,配食于北岩,而先生之学始显。甚矣!道之难闻而难行也。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古之圣贤,其道不见信于当时,而终必行于后世者,穷达之势使之也,何患焉」!盖公以戊子岁师事㬊公,至庚戌长北岩堂,实㬊公配祀于伊川之日也。公之学有自来,故远近信从者众。公于是循循善诱,随其气之浅深而语之,故闻者皆欣然动悟,各有兴起。当途达官闻风而慕,争延置尊礼而考德问业焉。公曰:「愚意虽不在仕进,却与同志之士讲明义理,庶或晚辈乐向此边,则异时以扶植正道,开迪人心,吾亦不为素隐,无补于世也。此时正学渐晦,汲引晚进,尤为急务。宜于后辈中择其气质可与语道者,罗而致之,使食息言语步趋,皆有涵养。将来成就,出为世用,必有可人意者」。时有执经习时文者,公语之曰:「本经自不容不精究,但勿止求为科举之学耳。《周官》乃姬公治国平天下之法制,然皆自正心诚意中一理流出。须于圣经文辞义理,向上体认圣人之心,见得莫非天理流行。异时此身得君行道,举而推行,便是周公事业。若其不见用于世,则亦可施之于治家治身。家与国元只一理,只规模有大小」。「今人读书了,专用诸时文,身与经自为两途,到底有何济益?如《论》、《孟》都是说心法治法,《大学》、《中庸》皆然。《诗》是心之吟咏,《书》是心之典则轨范,《春秋》是断案,《易》是包括总统心性之书,都只一理也。为学者大纲,是自修进学,会至理于心而著之于用。功名之念未去,则以馀力习文章,此亦游于艺之遗意。富贵在天,穷通有命,只看信得过与信不过尔」。「看将来如今世上,后辈明敏聪慧者甚不少,只是著意时文,涉猎圣贤纸上语,才讲得些子,便道已晓了,殊不肯潜心研究,所以退省其私,不曾行得。原其所以然,都是举世利名,相靡相尚,师友讲磨,父兄教诏,妻子期望,朋友里闾称誉赞叹,不出乎是。引得人飞扬驰逐,无一息停,如何肯信性分中至德要道,是乾父坤母分付来底?他既肯顺从父母之命,却要在天地间立身,只道父母宽慈,都不管共为子职底一分,不知将来作甚折合。此某日夜浩叹,汲汲自照己身,恐有人亦如此为吾浩叹也」。「考唐虞成周九德三物之教,却是上之人尊尚此以教人,故人人自幼至长,安其所习,德行修而人材盛。至夫子时则难矣,春秋方趋向功名,夫子专向道德。速肖七十,真可谓狂澜之屹然者,颜子独称为好学,此岂特七十二子之学哉?志学圣人而已。惟志学圣人,所以只在心性上理会,于人心惟危一边,全然斩绝了。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亦不止于怒过二字。夫子举此以答哀公,亦必有意。以愚观之,喜、怒、哀、惧、爱、恶、欲虽均为七情,而末后二字最为重浊,为人心之累。若欲变化气质,当先从事于此。当初颜子此处已轻,却在怒与过上作功夫。便似曾子三省夫克己,当从性大偏处克将去。人各有偏,须自点检。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便是气质偏处。后世只是文辞太胜,义理全无。董生能识之,而时不见用,所以功效不著。我朝硕儒辈出,亦是聚奎之气数。斯道之传,自濂溪而始,至文公而极。然其始也,可以扶植世治。其极也。又徒载之空言矣」。「吾人之学,只是为己,做得是勿便以为是,便须勇猛自克,加磋磨底功夫,做得十分好了,潜晦勿彰,亦不必著心挂口,却别去做一件。纵做得万件都好,且靠做一壁思量天地广大,不言所利,而生生无息,是如何到那时节?无一可说,便是夫子『予欲无言』处也,自不必言矣。凡人生世间,光景无多,而汩没利名,蔽固缠缚,自少至老,只在大黑暗中,啾啾杂杂,未尝见一点光明。所谓醉生梦死,究竟何为?纵有伊、傅、周、召爵位,而无伊、傅、周、召功业,瞑目之日,与草木俱腐,更有谁人称道邪?爵禄富贵既不关己,而方寸义理不明,大有可忧者在。此愚日夜兢惕惴惧,不以底事累其中者也」。尝又曰:「今之世望穹职尊,不以富贵自高,则怡气养体,孰肯笃志斯道。纵有意翻阅,亦不过资舌本,懿文华而已。去圣贤岂不邈乎径庭耶」?又曰:「今人做功业,终不及得天地生成万物底盛德大业。说做文章,终不做得太和春温,万物生意,百卉妍媚,中和气候,欣欣荣盛底气象。做到甚处,终不及。圣人之道与天地相似,况只是贪荣竞利的一边,教做他天地内零碎的,亦不能及也」。记夔州明伦堂曰:「帝王为治,学校其大务也。学校之设,明伦其大端也。欲明伦,先明德,讲学有其序也。天下之生久矣,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人伦有五,天所序也。仁、义、礼、智,性之德有四,天所命也。天伦天德,圣王必建学校以明之,天人相因成也。帝俗熙熙,五教敷焉。王民皞皞,庠序建焉。不听其所以天,而尽其所以人,使明者益明而闇者复其所以明,讲学之功,可以一日无于天下哉?国朝学校遍天下,汉以来所未有也。其始盖欲使天下之人格物致知,由仁、义、礼、智之性以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伦,修诸身,行诸家,而措诸天下之事业也。文胜利汩,士浸失其本真。学校之所进退,惟辞章工拙是校。而士之息焉游焉,相与讲明于是焉者,亦惟佔毕编缀,吐芳漱华,以猎富贵。至于人伦之本行而不著,是岂皆士焉者之过哉?上下之所讲究,一不由乎五常四德,则人心日危,道心日微,物诱乎前,荡耳目而动心志。七情失其所止,杂出而应之。理欲交战,正邪轇轕,得失判于呼吸毫釐,而径庭霄壤矣。此士之所以贵乎讲学也。伦即理也,散于百行万善,著于六经,明于学校,而根极于人心。君子明此心以贯万理,治万事,而为天地万物之主宰,皆不出乎是伦之外。讲学其可不是之先乎」?又曰:「今时圆冠方屦,极情致思于科举之学,而自己性分绝不加意,所以文物盛而人材稀,治道日衰,时事愈促。此时正宜讲明学术德行为先,刊剔人心之蠹,引之于圣贤径庭。于夫人动容出处,心思好尚,察其受病之处,痛下针砭,俾或有用。不然,春花秋月,娱情悦目,弄倒世界,正坐于此」。又曰:「世间聪明俊拔,非无颜、闵之德性,游、夏之文章,亦尝备历险阻艰难,造次颠沛。至于擢科筮仕,浸溺于名利物欲之场,道机变为趋时,以圆转为了事。矮窗残烬,生菹菜根,如隔几尘而讲故书,守故步者便为羲尊禹凿,道之不明不行,可知矣。读书之法,始入头在循行数墨,记念成诵,其终在精思潜玩,触类而长,务令见得诸先贤解说之外,无限好的意思。浩荡充周,而于日用常行,念念持守,步步踏实。自知俗之所同欲竞趋共是者,渐渐毫毛之轻,而吾一身稍稍到前贤地位。但只见得明,便勇猛著脚,更勿回顾,左觑右盼。世间傍蹊曲径,非我行坐歇泊处所。才目动心移,景象随变,恍然莫知所从,则进修之功,终不济事」。又曰:「三百篇诗,正变万殊,只性情二字。而风、赋、比、兴、雅、颂各随时随事,或可直陈,或当谲谏,皆流行一正理而已。无邪不只是作诗者思无邪,而诵诗者亦当思无邪方得。不然,诗是古人言志底,究何益哉?夫道与事不两离,动容之间,逐处便是。只有精粗显微之间,若能体认,必有以会万有于一原,合散殊而无间者焉」。语诸子曰:「性分义理,用功既深,觉得胸中浩荡,则当详悉讨经究史,观圣贤心法治法,规摹制度。所以防情立极,曲尽古今事物之变,与夫天文地理,风俗物产。其间推迁更改;淳漓厚薄,治乱兴亡之故,一一看过,使自心通晓,然后见得为国为邦,致理制治,自有时措之宜,如此方为有用之学。不然,只是谈经说史秀才,与打坐入定一般,有事到面前,便排遣不去。古人之道,不是观会通便了,须要行其典礼方得。不只系辞便了,须要断其吉凶方尽。夫子言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学者须要自家了得人事分,一旦得君行道,须是使天地万物,四海九州,含灵动植,我有酬酢对付他,教各自顺道理的著数手段,方可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穷则独善,达则兼善。若犹未也,只是瞒人自欺,愧怍亦多矣」。又曰:「天地是一个大包裹,万物尽在其中,相争相摩,相誇相耀,而不自知特沧溟中一浮沤沙砾耳。此说正欲学者大著心怀,令与天地同其广大,则自见得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济事,心体虚灵,豁然大公,仁道流行,富贵利禄,纷竞驰逐,从此剪断,此知崇之学也。又须观会通以行典礼,春夏秋冬,生长敛藏,富贵贫贱,升沉利达,少壮衰老,饮食起居,凡人情之所不能免者,都一一接应酬酢,各得其宜。把前日高明广大道理牢守坚执,而终不为事物牵引,方是裁制得宜,便见得仁义准则与圣人相似的意思,方是有用之学。所谓妙万物者,亦初不离乎物者也。若都遗失了天下事,则学要做甚?此又礼卑之学也」。时门人有以官事废学为叹者,公曰:「抱关击柝,乘田委吏,无非是学,只要行得都合天理而已。吾人幼学壮行,既自科目中出身,所干何事?正当于日用常行,泛应曲当,件件物物,以当然之理酬酢,令无慊于心,即便是学。舍是不为,更于何处作功夫?若必待閒,则合下莫染吏俗,如颜、闵样方得」。又曰:「伊洛之学,只为朝廷崇尚,所以人人熟读,用作时文。退而观其所行,断无真履实践。要是人心元不好尚此学」。乃与受业者曰:「贤辈欲猎科第,则工时文可也。若欲求圣人之道,则当体颜子贫而乐,曾点咏而归胸中意思,方只是学」。语门人曰:「读书只是说一遍过,却有何益。如讲孝悌二字,须是我身分中日用常行,能事亲,能事长,方是体认得孝悌的意思。如讲忠信二字,必是我真个为人谋则尽忠于人,为国谋则尽忠于国,与人交则尽信于人,方是体认得忠信的意思。时事虽搅扰,不可以此止进学之心。只管理会自家功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正看人操守。昔文中子与门人讲道河汾,后来皆为明时辅佐,岂非多难之时,正是养成治世人才出来乎」?公尤喜《易》,嘉熙间,与弟全庵、侄存斋偕宗族朋旧避蜀难于符阳溪间,采薇茹蕨,拂石傍梅,随事观理,即象玩辞,患难厄穷而不改其乐。分教广安,郡人前进士杨君甲率同志问《先天图》义、象数之学。摄大宁理曹,赵侯汝廪辟凤山堂,请公日讲一卦,命子崇樵师事焉。侯于是相与讲明《易》书,答问往还,遂卦各有义疏。梓部使者循斋黄公应凤与公俱事性善,每以其同得于师者,相与抉象数之蕴而发挥之。约友东山宋公如山讲明爻象,今载《易编》。长涪北岩书院,李侯震午、刘侯叔子尊礼请问,乃作三陈九卦等义疏。时南畴赵公震揆之子子寅为郡民曹,因从公问业,就养于夔。李侯卓率子弟请问,公一本程、朱之学,疏为卦义,曰《易学正说》。于卧龙山阳丈室斗牖,讨论紫阳师弟子《易》学渊源及莲荡㬊公师传,手编集其奥义为一书,目曰《文公进学善言》。居渝州,厌嚣尘,乃于东山结茅临流,开卷自娱。尝曰:「道无终穷,惟愈玩愈明,愈求愈有。盖一爻一象,该天地万物之理。假使心思虽穷得至,却未曾遇得此事,亦轻易过了,又复废忘。一旦事来,又无以应之。所以学者只大概说《易》,而终不能用《易》也。圣人心与天地一,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是方寸间事,敛而为一,散而为万,随取随足,随应随当,目视耳听,手持足行,无非自然。学者须要十分用力推究,把持玩味,纵未到以一贯万,亦会有五六分。浸浸不已,岂不涣然怡然矣乎」?又曰:「《易》中天理,元只以一贯万。晓得一义,众义皆通。见得说不得,非是不可说,盖条理灿然,盈天地,贯古今,不容枚举缕数。圣人也只提起纲要,不容以尽言,此事只要力行而已」。又曰:「今时《易》学不下千馀家,皆能释字义,讲爻象,说道理。而迹其为人,则往往与《易》不相似。则其所言,未必真知《易》。惟伊川《易传》言人事最切,晦翁说《易》,于卦爻义最精,而二先生非茍言之,实允蹈之,后学于此折衷焉可也」。又曰:「玩《易》只须四圣人卦爻象辞,平易思量去,使纯乎天理之正,勿以后世人伪私欲参之,并勿引惹背意,方见得三百八十四爻,都是洁静精微,而吾之所以日用常行,都自有纯然天理一脉,平平坦坦,安稳快乐。行得彻头彻尾时,是甚次第,更说甚王侯卿相,与夫释老升仙入定,惊动天地。到此便是《剥》之硕果不食。伊川言剥于上则生于下,人生至此,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又曰:「《河》、《洛》两图是道之体用,只是要入身子体之为难。只如孝悌二字,一日十二时中,有多少未尽善处。须要行得似曾、闵,充而至尧、舜,方是极头」。又曰:「夫子《彖》、《象》、《系辞传》是多少分明显著。若说道理,断只用夫子为准,不过更与详明之而已。《易》元无出于圣人言语之外者,只在力行求至,行得一步,是自家底一步,行得一事,是自家底一事」。又曰:「《易》初未有物,当未画以前,只是浑然一理,在人则湛然一心,寂然不动。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忽然至虚至静中有个象,方发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来」。尝跋《启蒙》卷后曰:「《易》有象有数与理与气而已矣。著书立言,发钥是焉者也。理气妙于无迹,其体由象数而立。象数显而可见,其用该理气而神。精粗显微,岂有异致哉」?又曰:「《易》,圣人所以范围天地,曲成万物,穷理尽性至命,通昼夜,知生死,无一不本于《易》。只谓世人不能潜心体玩,反折于二氏」。又曰:「《易》与《春秋》相为体用,《易》便是《春秋》之体,《春秋》便是《易》之用。明得《春秋》,《易》在其中矣。夫子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传于千百世之下,不得已而作《春秋》,寓刑赏劝惩于一言之间,精微妙密,曲尽当时之人心天理,而警省万世之人心天理。无非阐造化,明王法,揭中正,杜邪枉,扶人极于天下后世。此圣人之大用,未易以管窥蠡测,言语尽而文辞释也。游、夏不能措一辞,非不能也。圣人言近而指远,简而博,浅而深,不容一毫有所增损,只当默识心会而已。所以伊川终不肯解释,略说数条,以开后学。文定不得已而释之,其间尽引伊川之言,其馀皆参帝王之法。文公尚云:『但不知当时夫子之意果如此否』?则此书当研精熟玩,而未容以言语尽也」。又尝曰:「岁晚衰颓,无复长进。日夕静坐,期欲万想不萌于心,而未能也。时玩所通之《易》,广而充之,义理无穷,愈精微而愈广大,至于莫可为言,私窃浩叹」。公年八十,曰:「吾老矣,掩门兀坐,于十二时中,观三百八十四爻,焜耀流转。就其间求乾健不息之理,而捉摸不能,徒窃浩叹圣人径庭不可到」。又曰:「吾详玩从前书,见得越难为言,越不吃紧工夫,而道愈精愈密。真见圣人立卓,殊不可及也已」。又曰:「某年来昼日潜心,终夜静坐,见得万物生生化化,皆是易道彰著发见,中有个自然体段,加一些子人为私意不得。才一毫差,便不是道。自家心自晓得如此,而著言不得,安能以笔舌既邪?有能同行止坐作,随便得一说,方见得乾坤妙用,日日时时在日用常行中流转。此是圣人观会通以行典礼之事,多少快活处」。公谓《易》固形而上之道,而实前民利用之书。吉凶悔吝,都切近日用常行。文公《本义》,只于占筮上说,大概不使人求《易》道于高远。因欲取诸家卦林而折衷之,览究甫及,旬日而考终夔州卧龙山。《读易书怀》曰:「万户千门镇日开,无边风月随人好。满城花柳断莺肠,芳菲易歇天难老」。又诗略曰:「春树红颜能几何,万里封侯成蹉跎。河南布衣正婆娑,却笑因风想玉珂。未肯岩前扪翠萝,商丘不唱采芝歌。独深于《易》如邹轲,紫阳真人声相和。莲荡归来扬其波,我傍梅花读遗书。不知纷纷坐久落花多」。《涪州北岩玩易有感》曰:「乐意相关莺对语,春风遍满天涯。生香不断树交花。个中皆实理,何处是浮华。收敛回来还夜气,一轮明月千家。看梅休用隔窗纱。清光辉皎洁,疏影自横斜」。观其词,则其胸中自得可知矣。公弱冠即辨异端之妄,乃辞而辟之,以上度性善。其略曰:「甚矣!人心之易惑而难晓也,世道之易颓而难挽也。夫老氏清净之说起于汉文,释氏寂灭之说始于汉明,非先天地而生,首帝王而出者。当时无卓识之人,以拔本塞源,遂使蔓延而不可止。迨至韩愈,始排斥之。然二氏之于中国,历数百年,入人也深。而欲禁之,譬如堤已坏,水已决,而遏其流。不亦难哉」。又与李涪州震午书曰:「老氏之说,信者尚鲜。而佛之说,则弥近理而逾乱真。趋者澜倒,不可拯救,反谓其说足以笼络天地,司掌造化。天下之道,不过小小智慧,终不足以尽其方。其光明照见十方而极其至也。光明洞照,亦不足以了其义。是致小根小器,陷溺其中,而竟不知所以立。佛乃生于周昭王时,犹未入于中华。至汉末始盛行,非先天地而有。其弃三纲五常,尚未暇论。而其说谓出入生死,愿欲必从,非一世事理所能。究竟何尝免得生死,遗得一世事理哉」?尝答大监宝谟文公复之书曰:「蒙教学生读释氏书。某向在忧中,详悉谛玩者二年。知其乐性中天地,遗眼前世界,一刀剪断,万想不著,是大丈夫方做得底事。但家世业儒,骨非禅客,只当守祖先之训,以求圣贤之心。玩羲《易》以会五经之旨趣,穷卦象以究万有之始终,馀二十年矣。见得天地间纷纶变化,不可名状,而其间实有为之主宰者。不动不静,不增不减,宇宙间来间往,形色自荣自枯,皇帝王伯不可得而留,天地鬼神不可得而诘,朝不食,夕不寐,陶陶遂遂,不知我之所以为我。想西方极乐,不是过也。未审所居之室,与王舍、双林何似?从游等辈,与花智、寒山何若?须臾有上上等难名之妙,非非想难到之境。然某谓自解即见性,闻解非真性,顿悟即正觉,闻悟非真觉。开眼合眼,都只一般。今生来生,了无二致。所得止此,三缄其口久矣」。时有请识兰若作兴者,公曰:「游定夫晚入禅学,文公每为不满。横渠从佛无所得,而入圣人之道,极为二程所敬。故某恪守先儒之言,非圣人之书不好也。自信殊坚,所谕文字,理不敢笔也」。夔祷旱,贻书李侯曰:「今人祷祈,从事佛老以徼福。夫释老所尚者,素修纸币之虚文也。天地之心,可以虚文格乎?况阴阳寒暑雨露霜雪,皆造化之气,释老安得操天地之权而握造化之机哉?且龙神是地示享血祭者,而以佛经纸币素修事之,亦犹鼓瑟于斋堂也。情与性与生俱生,释氏所谓寂灭为乐,盖自谓七情俱灭矣,更有何乐?是释氏终未能去得七情也。昔韩退之不信佛,未甚端的,只是说佛若是小人,焉得为祸福?若是君子,必不妄祸福。其地位只是如此,其自把持只恁地,却元不见得佛是如何。若濂溪辈,便不与大颠说话了,濂溪诗亦有讥退之处也」。